一个‘鸡头’的江湖独白

有人说，嫖客的心是硬的，其实，嫖客也有心软的时候。

　　所以他们在作案时，从不跟目标有半句废话。

　　因为话说的太多，容易让他们心慈手软。

　　而我，什么也不说，所以我从不心软。

　　我坐在这里等一个人，他跟我约好的，要我举起手、别动。

　　我并不知道他是谁，我只知道，他是来抓我的。。。。。。

　　在我出道的时候，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一种人不会嫖，那就是有老婆的人，结果，是我想多了。

　　今年玉黄临太岁，到处都是干旱、炽热的气候让人们裸露得更多，欲望也就愈发的膨胀起来。

　　通常有欲望的地方就会有生意，我叫欧阳登，是一个职业‘鸡头’。

　　我的工作是替人解决需求，或者说，是帮他们释放压抑太久的荷尔蒙。

　　夜!已深!

　　我坐在霓虹灯的小屋里，对着不同的嫖客说着同一段话：

　　“看你的年纪也有四十出头了，这四十多年来，你总靠着双手来释放荷尔蒙，因为有些人你睡不了，有些事，你不敢做。其实解决生理需求很容易，我认识一个小姐，她的活儿非常好，不过最近扫黄令她生活有点困难，只要你随便给她点散钱，她一定可以满足你的欲望，你尽管考虑一下，其实解决生理需求也不是那么容易，你觉得呢?”

　　可惜……无论我说的再多，动心的人还是寥寥无几。

　　我曾对他们保证过：‘我上面有人，能镇东单，镇西单，镇王府井，镇地安门……’

　　结果他们说：“别扯淡，公安局，全镇”

　　朝代变了，智商进步了，生意，也就不好做了。

　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，我还没有被饿死。

　　初六，惊蛰。

　　每年这个时候，都会有一个女人来我这儿兼职，这个女人很奇怪，总是从东边而来，所以她有了一个绰号叫‘东施’。

　　东施是一个技术全能的小姐，最厉害的功夫不是体现在床上，而是：出道不到半年，就饿死了16个鸡头。

　　只要有她镇场的地方，就一定没有嫖客，我收留她，不是为了可怜她，而是需要用她来吓走当地的劫匪和同行。

　　今年她如期而至，还顺便给我带了一件东西。

　　那东西很小，用上等的手绢包裹得很严实，打开后，竟然是三根弯曲的屌丝。

　　我很好奇，怎么会有人给我送三根屌毛?

　　她一杯啤酒下肚，打了一个嗝儿，然后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到窗前，盯着那只鸟笼叹道：“那不是送给你的，而是我永远的珍藏”

　　她说：“不久前，我遇到一个男人，他给了我一坛酒，叫醉生梦死，说喝过之后，就会忘记许多的烦恼，那夜他醉倒在我怀里，摸着我的脸对我说：如果你有一个妹妹，我一定娶她。我知道他倾慕我的容颜，于是我就睡了他。”

　　“那……后来呢?”我忍着要吐的冲动问道

　　她转动鸟笼，接着道：“后来我又找到他，想要请他喝酒，他说他只想喝水，因为酒越喝越暖，水越喝越寒，临走时，他紧握着剑，我知道他想要杀了我，可惜他没有，因为他已经看不见了。”

　　说完，我蓦然明白，原来那个被东施睡过的男人，患有先天性白内障，所以醉酒后误把她当成了美人，真是作孽!

　　我非常理解被东施睡的那种痛苦，也能体会东施成功睡到男人的那种留恋。

　　谁都没有错，错就错在不该喝那坛酒，因为但凡江湖之中的老司机，都会谨记：“开车不喝酒，喝酒不开车”

　　那夜，东施喝了很多酒，双手划过我的胸膛，忧伤道：“因为你的一句话，我一直等到现在。我曾经叫你带我走，但是你却甩开我的手让我滚，你骗我说有喜欢的女人，叫马蓉。我去见过那个女人，本来想一刀杀了她，可我没有这样做，因为我不想证明她就是。我曾经问过自己，你最喜欢的女人是不是我，现在我已经不想再知道了。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问起，你一定要骗我，就算你心里有多么不愿意，也不要告诉我你最喜欢的人不是我。呜呜呜....”

　　我知道她把我当成了那个盲剑客，她的话让我想起一个女人，可惜，我跟她再也回不去了。

　　于是一杯烈酒下肚，我醉了过去。

　　睡梦中，我感觉有一个人在摸我，她的手很软，有点像郭德纲。

　　自那夜后，东施再也没有来找过我，因为我曾发誓，如果再次遇见她，我一定会杀了她，只因她把我给睡了。

　　同样，也是自那夜起，没有人再见过东施。数年后，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小姐，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，只知道他喜欢出没于东莞各大洗浴中心。

　　于是她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，叫东莞浴姐。

　　初四、立春、东风解冻。

　　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月，人们好像不愿意去嫖。

　　翌年立春后，我一直没有生意，整个月里，只有个女人提着一篮子鸡蛋来找我，这个女人……很漂亮。

　　我：你找我所为何事?

　　她：我想求你帮帮我男人。

　　我：你男人是谁?

　　她：黄鹤

　　我突然想起《江湖月报》中提到过叫黄鹤这个人，他曾经是江南皮革厂的老板。

　　我问道：“莫非你是他的小姨子?”

　　她点了点头“没错，你愿意帮他吗?”。

　　“对不起，我帮不了你”

　　“为什么?”

　　“因为黄鹤王八蛋，吃喝嫖赌欠下3.5个亿……”

　　之后这个女人一直站在我店门外不肯离开，她固执得就像一棵白桦树。

　　除了那一筐土鸡蛋，她已经一无所有。

　　我曾对她说：“如果你真想让黄鹤东山再起，你得筹一笔钱，没有人会为了一个鸡蛋去做风险投资。翻本是要付出代价的。要是你长得难看，我劝你死了这条心。不要觉得我对你有什么企图，我只是想告诉你，如果要卖，你会比鸡蛋更值钱。”

　　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，总之，她听完后就离开了。

　　数月后，在我小屋的不远处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搭建的棚子里，举着一个传声筒开心地唱歌，周围聚集了大批的观众。

　　那个唱歌的女人，正是黄鹤的小姨子。

　　一首歌被她唱得断断续续，不时会听见她高声喊道：“哎呀我去，感谢大兄弟送的鲜花”“感谢我哥刷的车子”“感谢二大爷送的大灰机”

　　如此不到一年，她还清了所有债务，后来她有一个奇怪的名字，江湖人称“网红”

　　我一直搞不懂她做网红怎么会那么赚钱，后来听我的一个老顾客说，其实，网红只是打响她的知名度，真正帮她赚钱的，是她那一筐鸡蛋，那不是普通的鸡蛋，而是有钱人穷极一生都吃不起的‘茶叶蛋’。

　　网红抢去了我大半的生意，如果这个月再不开张，我就得饿死荒野。

　　‘人有时候就是这样，不到绝望的边沿，永远不知道回头。’

　　说这话的人是一个侠客，当年他追捕诛心巫老大，行至此处，我请他喝过一碗酒。

　　之后他每年都会来找我喝一碗酒，我从不知道他的真名，只知道他叫艾森

　　我问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起这样一个名字。

　　他说：人生就像艾森，岁月是皮，经历是馅。酸甜苦辣皆为滋味，毅力和信心正是皮上的褶皱，人生中难免被狠狠挤一下，被开水煮一下，被人咬一下，倘若没有这些经历，便不算作成熟

　　翌年，艾森的名头威震江湖，我曾经想过要去投靠他，但后来想想，又放弃了，我是一个皮条客，不是什么好人，唯一厉害的功夫便是打嘴炮，而这，并不是他们想要的。

　　古书上说，人坏事做绝，总会遭到报应。

　　我一直在做坏事，所以我从不怕报应。

　　大雪之后,很快又到了冬至。

　　我知道艾森不会再来，可是我还继续等，我在门外坐了两天两夜,望着白驼山的方向，眼睛看得有些发酸，我清楚记得曾经有一个女人在那边等着我，可惜，我没脸再回去见她。

　　我是孤星入命的人，注定此生只能做一个孤独的鸡头。我记得命书里说过,夫妻宫太阳化忌,婚姻有实无名。想不到这竟然是真的……

　　没多久，生意彻底倒闭了，为了活下去，我只能离开这个地方。

　　那天，黄历上写着：驿马动，火迫金行，大利西方。